涼意漸濃，一學期也過去了一半。
入學到現在，短短兩個多月，人生好像玩牌時遇到豬羊變色，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
至今，我都不能確定，這到底是吉是凶。
看著教室外向我揮手道別，各自去上課的三人，不安感愈趨加深。
期中考結束後的禮拜六，學長們藉口添購冬衣，要我跟著去給點意見。
以從前陪朋友購物的經驗推斷，所謂買衣服大概就是西門町或夜市逛一圈，偶爾衣服沒買成，其他有的沒的倒買了不少。
可這種「庶民階級」的觀念，顯然不適用於他們身上。
車子最後停在中山北路二段，右邊那一整排名牌店，是連我這種PRADA跟PANDA傻傻分不清楚的人，都如雷貫耳的品牌。
「你們來這裡添購冬衣？」這種店不是只賣皮包？
「嗯，順便來看看今年冬季系列的鞋子，上課每天都得穿黑皮鞋不是嗎？磨損的很快呀！」身邊的李宇樺邊開汽車防盜邊答。
這倒是真的，記得入學通知寄來時，特別註明要學生自備黑皮鞋，當時還不惜重金買了雙ＡＳＯ，結果它真的被我折騰到「阿瘦」，害我到現在都覺得心痛。
跟著李宇樺往店門口走，但只遠遠瞄了下店內的情形，一股生理上的排斥感便讓我堅拒再跨出一步。
「怎麼了子夫？進去啊！」早已在走廊等候的另兩人一臉不解。
「呃．．．我還是回車上等好了！反正名牌這種東西，你們問我我也不懂，去也沒用嘛！」開玩笑咧！玻璃門後站著個西裝畢挺的男店員，裡頭顧客們的打扮也只能用「衣香鬢影」來形容，那絕非穿著件破牛仔褲，和地攤圓領Ｔ的我敢涉足的地方啊！
至於三人組．．．個個都有把身上衣物價值抬高百倍的能力，穿三百元的襯衫看起來也會像三萬，所以完全在討論範圍外。
洪聖隆跟劉正信似乎讀懂了我的表情，兩人聯手將我往前拉，配合門口男店員開門的動作，背後又被李宇樺一推，還沒來得及反應，人已經穩當地站在店裡了。
不遠處一位身著套裝、氣質優雅的女服務員，好像和三人組熟識般地快步迎了過來。但我發誓，她的營業用微笑在眼神掃過我全身的同時，鐵定僵了兩秒以上。
若非我現在等於是被他們「夾」在中間，動彈不得的話，她搞不好會請保全帶我出去吧？
女服務員招待三人組到大廳，並送上熱咖啡及目錄。耳邊雖可以聽見小姐跟他們正在討論著什麼，但我早被周遭的環境嚇住，根本處於半發楞狀態。
「子夫，你鞋子一般穿幾號？」洪聖隆突然發聲。
「呃？二十六號吧。」問這幹嘛？
「今年冬系列樂福便鞋的RESSAC、BOURGES跟FOUDRE，運動鞋的SAPATU跟BASTIA，還有拖鞋的MONOGRAM DENIM GYPSE跟GRANIT，請幫我各拿一雙七號來。樂福和運動鞋都黑色，拖鞋的話．．．MONO軍藍、GRANIT可可色。」洪聖隆哇哩哇拉說了一串話，簡直可媲美火星文，完全超出本人的理解能力。
只見小姐滿臉笑容地應好，小跑步跑向後方，等到過一陣子回來後，桌上已經多了七只鞋盒。
「子夫，你試穿看看。」劉正信示意小姐幫忙。
「啊！不用了，我自己來就好．．．」讓穿套裝的小姐替我服務．．．怎麼想怎麼尷尬。
「看起來挺合適，穿起來有哪裡不舒服嗎？會不會太長？站起來走一走吧。」他的聲音聽來，比自己穿還興奮。
「不會太長，蠻舒服的．．．。」依言站起來走了會，越想越不對勁．．．不是他們想買衣服？要我穿鞋子作啥？
「那個．．．你們不自己試嗎？」換到第三雙鞋時，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。
「自穿自看不準啦！直接在你身上搭比較快呀！」李宇樺答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。
身材差很多耶．．．這樣看真的能合？
之後更替他們試了外套、上衣、褲子、圍巾、皮帶、冷帽，連手表跟戒指都得幫忙試戴好幾款。直到實在覺得煩，堅持不肯再試後，他們才肯乖乖各自去試穿。但還是時不時過來指著目錄問這個包如何、那個盒怎樣之類。
天哪！陪男人購物竟比陪女人還累？要是早知所謂「給意見」得這麼折騰的話，不管他們想買春夏秋冬或是泳裝，我全沒意見！
大概自己試穿的效率較佳，三人半小時後便把我拉到櫃臺，掏出大來卡，招手請小姐結帳。看了眼他們刷卡的總金額，不難理解為何除了女服務員亦步亦趨，連店經理都出來接待了。
晚上回到學校，我們理所當然地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，不單因為三人眾出色的外貌和體格，想必更多的理由是來自於數量驚人的ＬＶ紙袋吧！
在學校，尤其是警校這麼招搖真的好嗎．．．？連和他們同寢的我，都難免遭人側目。夢想中平穩的警校生活啊．．．。
進了莊敬３００室，柔軟的寢舖吸引我直接趴上去。手撐著頭，看著他們一樣樣將東西取出擺好，不過總覺得哪裡怪怪的？
「你們內務櫃不夠放唷？得放到我這邊來？」看你們這種買法，空間不足的確是遲早的事。
「呵呵！你的東西當然放你櫃子裡囉！」劉正信輕笑。
「耶？我的？我的？！」關我什麼事？我沒買啊？
「當然是你的，不然我們何必要你試穿？」洪聖隆一副「你大驚小怪」的表情，邊繼續把衣物往我櫃裡塞。
不對吧？「宇樺，你不是說自穿自看不準，才要人幫忙試的？」
「呃．．．那個．．．哈哈，我們想說這樣比較不會嚇到你嘛！」難道你們以為直接付完帳，我就不會被嚇到？
「退貨．．．現在可以回去退貨嗎？」聲音不自覺地抖了起來。
「為什麼？剛剛你不也說好看？況且現在門市也關啦？」劉正信滿臉錯愕，彷彿退貨是件多不可思議的事。
「還問為什麼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刷了多少錢？七位數耶！我哪付得出來？」不只聲音，這會連手腳都開始因憤怒而發抖了。
「老婆冷靜！沒人說要你付啊！」洪聖隆驚覺氣氛不對，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我。
「不要我付？那這算什麼？夜渡資？」又不是中獎，哪個正常人能一口氣收下如此高額的禮物還面不改色？
說實在話，上次收到劉正信送的筆電，高興歸高興，但內心總有些疙瘩。
也並非沒想過，這算不算陪人過夜的報酬？可當時一連串的事件，使我無力、也無心想太多。
反正七萬塊，不能釋懷的話，畢業後賺錢還給他們就是了。生活費部分，雖然讓他們出是契約的一部份，但只要省一點，照理說也不會花太多才是。
可是這次不一樣，真的不一樣。
那堆名牌用品裡，依他們所言「屬於我」的比例高得驚人，再不會算，都知道就算畢業後不吃不喝，沒個三、四年也鐵定還不清。
那麼，等到有一天他們對我失去了興趣，想起來算這筆帳的時候，我得拿什麼還？
「不是說好只要你跟我們在一起，生活支出都由我們負責？你同意了不是嗎？」肩膀被李宇樺安撫似地擁住，可這一點都無助於平撫我驚怒交加的心情。
「但那不包括你們有自作主張的權力！我不需要那麼高級的服飾和用品，我更不想哪天得為了還你們錢傷透腦筋！」這種隨時會負債的壓力太重了！
「還我們錢？你怎麼一直強調這點？」走到面前的劉正信，語氣帶著懷疑，彷彿想看出什麼似的直盯著我。
「．．．沒什麼，當我多心。總之這些東西我沒理由收，有空就拿去退。」不願讓自己的想法暴露太多，好像多怕被拋棄似的。
「．．．。」三人對看一眼，默默地將原本放進衣櫃的物品再拿出來，然後全裝進了黑色大塑膠袋。
「紙袋不是在那邊？要退還是照原樣裝回去比較好吧？」畢竟是國際知名精品品牌，放在垃圾袋裡，感覺還頗侮辱人家的。
「退什麼退！等下全拿去丟！」劉正信突然發火，隨手抓了隻錶就往地上摔！
物體落地時清脆的聲響，讓我倒抽一口冷氣。如果沒記錯的話，那應該是門市小姐特別推薦、今冬限量限款的機械表．．．？
「別這樣！何必拿東西出氣？」眼看劉正信還有繼續發作的趨勢，不拉住他一下，等下對不起的是自己的心臟。
「我付了錢的！你又不收，愛怎麼砸是我的事！」聽來氣得不輕．．．若非剛剛還記著拽住他的胳膊，這裡早成了精品的墳場吧？
「夠了！」洪聖隆低喝，「正信，收斂一下你的脾氣！嚇壞子夫怎麼辦？」
劉正信不作聲，但我可以感覺到手下緊繃的肌肉放鬆不少。
「子夫，」李宇樺柔聲說，「算我們不對，別生氣好嗎？本來想過先跟你商量，只是怕你拒絕．．．你不喜歡的話，先放著好了，畢竟這次刷卡金額不小，買的東西也多，要是一個個拿去退，會造成店家很大的困擾呢！」
呃？是這樣嗎？的確聽過信用卡退款頗麻煩沒錯啦．．．
「宇樺說得對，」洪聖隆靠了過來，「買這些，不過是一點心意。我們只是想好好照顧你．．．或許起初的確是從肉體開始的關係，但那也是因為太急著想愛你．．．誰叫你那麼可愛，萬一沒早下手，說不定就被別人搶去了！」
雞皮疙瘩掉滿地．．．第一次發現自己很難忍受所謂的「甜言蜜語」．．．
「臉色這麼難看？不信任我們？」劉正信坐到我身前，心情似乎平靜不少，「看來還是要身體力行，你才會相信囉？」
預覽版OVER~後續請見小說XD
